1990年12月19日，上海證券交易所正式掛牌成立，自此，中國資本市場的大幕徐徐打開，豈今已20年，雖曲折風雨，卻勢不可擋，精彩紛呈。為此，本刊特邀請中國人民大學吳曉求教授對我國資本市場20年來的成就做一個總結，既是回顧，更是展望。

中國資本市場發展的20年，是中國最輝煌的20年。20年來中國資本市場在爭論中成長、曲折中前進。20年前，我們還在爭論股票市場是姓資還是姓社，然而中國市場經濟改革的浪潮最終不可阻擋。20年前，中國有一批有膽略、敢作為的精英才俊，在中國計劃經濟的縫隙中培育著幾棵市場經濟的小樹。誰會知道，這幾棵小樹今天不僅長成了參天大樹，而且繁衍成為繁茂森林，涓涓小溪匯成了汪洋大海。今天，資本市場已成為中國市場經濟體制的基石，是推動中國經濟持續成長的強大發動機。

20年來，中國在經濟發展、社會進步和民主法制的完善等方面無不表現出巨大的進步，從一個相對貧窮落后的國家，發展到今天的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成為人均GDP超4000美元的中等收入國家。期間雖然也存在令人憂慮的社會問題，出現過各種各樣自然災難，但發展的主旋律昂揚向上。在這20年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的過程中，資本市場起到了不可忽視的重要作用，而且，這種作用還在與日俱增。總體來看，資本市場對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作用至少表現在以下六個方面：

作為現代金融的核心，推動著中國經濟的持續、快速增長

到2010年底，中國經濟總規模將達37萬億人民幣，超過5.5萬億美元，總規模超過日本。資本市場從資本籌集、公司治理、風險釋放、財富增長和信息透明度等方面不僅推動著經濟的持續增長，而且大大提升了經濟增長的質量。沒有資本市場的發展，很多今天看起來很成功的企業可能已經破產、倒閉。資本市場是企業騰飛的翅膀，又是中國經濟前行的動力。

資本市場的財富效應加快了社會財富特別是金融資產的增長

經濟發展需要財富的積聚和優化配置，社會的進步需要財富的大幅度增加。以資本市場為基礎的現代金融體系，不僅是經濟成長的發動機，而且還為社會創造了一種經濟增長與財富成長的函數關系，建立了一種經濟增長基礎上的，人人可自由參與的財富分享機制。資本市場的財富效應顯然加快了中國社會財富特別是金融資產的增長速度。1990年，中國社會的金融資產只有3.8萬億元，證券化金融資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到2010年這一數字超過了100萬億元人民幣，其中證券化金融資產（股票+債券）將達到40萬億人民幣。金融資產的迅速增長既是中國社會富裕的標志，又意味著中國經濟增長具有源源不斷的巨大資本資源，而且還為中國經濟增長模式的轉型提供了堅實基礎。

為中國企業特別是國有企業的改革和機制轉型提供了天然的市場化平臺，極大地提升了它們的市場競爭力

沒有資本市場，中國企業特別是國有企業就不可能建立起真正意義上的現代企業制度。資本市場使單個股東或由少數幾個股東組成的企業成為社會公眾公司，這實質上是企業制度的結構性變革，是中國企業的一次制度革命。這種制度變革使其從為所欲為、無知無畏的盲流心態轉變成為既有制約又有激勵的理性行為機制。資本市場使中國的企業不僅有了股東意識和公司治理的概念，不僅有對收益與風險匹配原則的深切理解，而且通過強制性的透明度原則使其開始具有經濟民主精神。

資本市場在使中國企業華麗轉身進而邁向現代企業制度的同時，中國企業的市場價值得到了公正的評價。20年前，全球十強乃至百強當中，哪兒有中國企業的身影!20年后的今天，無論按市值還是按銷售額、利潤，全球十強中中國都有幾席之地。

推動了中國傳統金融體系的變革，使其逐漸向現代金融體系演變

所謂現代金融體系是指，以資本市場為核心構建的金融體系，所謂傳統金融體系是指以傳統的商業銀行為基礎的金融體系。在現代社會，金融體系不僅是資源配置的機制，不僅是媒介資金供求關系的機制，而且還是一種風險分散機制。以資本市場為核心構建的現代金融體系，恰然具有資源配置（特別是存量資源調整）、分散風險和財富成長與分享三大功能。這就是在中國為什么必須發展資本市場的根本原因。

20年前，中國金融體系非常落后，市場化程度很低，幾乎沒有形成有效的收益風險匹配機制，也不存在所謂的信息透明度，這樣的金融體系危機四起。沒有風險防范和流動機制，風險不斷累積的結果是中國金融體系尤其是商業銀行處在風雨縹緲之中，以至有人得出中國商業銀行在技術上早已破產的結論。20年后的今天，由于資本市場的發展，由于工農中建交等商業銀行的上市，由于金融產品特別是證券化金融產品的不斷發展，中國離傳統金融體系已漸行漸遠，金融體系的競爭力得到明顯提升，傳統商業銀行由于借助了資本市場這個平臺得到脫胎換骨的變革。中國金融尤其是商業銀行之所以能夠經受起這次全球金融危機的考驗，并能助中國經濟率先在全球經濟衰退中復蘇、增長，與資本市場發展所引發的中國金融體系的結構性變革密不可分。

培育了大量具有風險意識的投資者，極大地提高了中國投資者群體的金融意識、民主意識和政策觀念

從來沒有一所學校,也從來沒有一種教育方式能像資本市場那樣，讓中國的普通投資者那樣真切地關心國家大事，那樣深入地了解國家政策的變化，那樣富有理性地行使經濟民主權利。所以，在中國，資本市場既是投資者的樂園、經濟前行的發動機，也是現代社會公民意識孕育的搖籃。而這正是中國社會邁向文明、現代社會的重要基礎。資本市場對投資者風險意識的形成，對國民素質的提高、公民意識的培育，比很多流于形式的口頭教育都要好得多。

為全社會提供了多樣化的、收益風險不同匹配的、可自主選擇并具有相當流動性的證券化金融資產

在消費品市場上，我們常強調消費者對消費品的自主選擇權，這是消費者自主權的核心內容。與消費者這一權利相對應的是，投資者也須擁有自主選擇投資品或資產的權利，這是一國市場經濟發達程度的重要標志。給投資者提供多樣化的、不同收益與風險匹配的、具有充分流動性且信息透明的金融產品，是一國金融體系和資本市場的基本功能。落后的金融體系，不發達或缺失的資本市場，不可能讓投資者實現對資產的多樣化選擇，進而不可能為社會提供高效優質的金融服務。對投資者自主選擇金融資產權力的壓抑，是金融壓抑的重要表現。資本市場的大發展將徹底釋放這種壓抑，從而使金融投資充滿活力和創造力，這正是經濟充滿活力的重要源泉。今天中國的資本市場雖然離這個目標還有相當大的差距，但畢竟已經啟航，揚帆已過萬重山，人們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編輯：周慶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