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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賢事業異,遠抱非俗觀。報國心皎潔,念時涕汍瀾”
          [北京日報]谷曙光:韓愈:百代文宗的孤勇人生
          來源:北京日報
          時間:2025.06.20

          世人只知其桂冠耀眼、文章錦繡,幾人解他心中喜樂、無奈與悲戚?本書將帶您走進一位唐代大宗師厚重豐富的人生,結識一位發于窮困、一生孤勇、碧血丹心、披荊斬棘的朋友。他,就是百代文宗韓愈。

          就在我們身邊

          韓愈被貼上了“唐代文學家、思想家、政治家”的標簽,不過這些頭銜聽起來太過莊重,總讓人覺得和普通人隔著些距離。其實,韓愈就活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翻一翻《漢語成語詞典》,就會發現里面有幾十頁的成語都是屬于韓愈的。有人統計,韓愈一人就創造了三百多個成語,什么業精于勤、焚膏繼晷、力挽狂瀾、踔厲風發、地大物博、秀外慧中、冥頑不靈、面目可憎、飛黃騰達、蚍蜉撼樹……或激勵人心,或形容精妙,或譬喻機睿,韓愈可以說是最擅長創造成語的古代文學家。

          您如果去河南的孟州、沁陽,廣東的潮州、陽山,江西的宜春,河北的昌黎,陜西的華山,就會發現諸多跟韓愈有關的古跡、景點、公園。以潮州為例,連山名、水名、路名、學校名都帶昌黎二字(韓愈,自稱“郡望昌黎”,世稱韓昌黎、昌黎先生),昌黎路、昌黎路小學,可謂“一片江山盡姓韓”。北京的孔廟和國子監里,都有韓文公的祠廟,這恐怕連很多北京本地人都不知道。

          只給孔子做弟子

          韓愈詩文中的警句、金句特別多,我想介紹三句極打動我的話。

          第一句是:“大賢事業異,遠抱非俗觀。報國心皎潔,念時涕汍瀾。”(《齪齪》)韓愈操行堅正,赤心事上,憂國如家,永遠對國家懷有一顆皎潔的報國之心,永遠對人民的疾苦懷有憐憫之心。

          第二句是:“君子居其位,則思死其官;未得位,則思修其辭以明其道。”這句話可以說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的另一種說法了,但是更為壯烈,更顯操守。韓愈從來就不是一個明哲保身的人,他常思奮不顧身,以救國家、人民的急難。

          說君子的這句話,出自韓愈的文章《爭臣論》,題目變換一下,就是“論爭臣”,也就是論述何謂諍臣。此文很重要,韓愈作時才二十五歲,進士及第不久。文章針對的是五十七歲的諫議大夫陽城。他是當時一位極有名望的人,隱居時被人推薦,出來做官。我們說,諫議大夫有“諷朝政之得失,諫皇帝之功過”的職責,但陽城在職位上待了五年,卻未進一言。初出茅廬的韓愈看不下去了,于是作《爭臣論》,有質問他的意思。陽城在其位,卻不謀其政,豈不是尸位素餐?

          從這篇文章,可以看出青年的韓愈就不迷信權威,敢于挑戰權威。即便是原本很尊敬的人,一旦經過觀察,看出了他的問題、弊病,就改變觀點,甚至進言勸誡。這是非常難得的品格。

          第三句是:“如仆者,自度若世無孔子,不當在弟子之列。”(《答呂毉山人書》)這句話,從字面理解,就是我韓愈自忖,如果世上沒有孔子的話,我不應該給誰當弟子。孔子與韓愈,相隔一千余年,而韓愈居然就要徑直上接孔子,其下的儒家人物都不在他的眼里,其氣魄之大,堪稱兀傲不羈、睥睨一世。韓愈給我們的啟發是,欲成大器,沒有崇高的理想、氣吞湖海的魄力,是不行的。只給孔子做弟子,這話擲地有聲!

          朋友眼中的大唐孤勇者

          本書的特色是歷史語境下的“朋友圈”視角。我們當然主要敘述韓愈的人生和事功,但是,也順道關注他的一些重要朋友,如柳宗元、孟郊、劉禹錫等人,特別是對柳宗元著墨較多。這不是偶然,因為韓、柳雖并稱,卻是不同的家世、性格、為人處世方式,仕途的起伏、文章的特色、人生的結局,更是大不相同。描柳,是為了襯托韓;摹柳,才能更好地觀照韓,令讀者深切體會宗師們不一樣的人生況味。

          后世評價韓愈的人太多了,但是誰也沒有蘇東坡講得精辟、講得言約義豐。蘇軾評價韓愈的名句是:“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奪三軍之帥。”(《潮州韓文公廟碑》)這四句,分別對應著韓愈的文章文學、儒學道統、侍君之道和典型事功。說韓愈“文起八代之衰”,實則他的文章集八代之成,也就是集大成,韓愈不愧為百代文宗。

          “道濟天下之溺”,是說韓愈力振儒學,建立道統,扶樹教道。

          “忠犯人主之怒”,可以用韓愈自己的詩來解釋,就是“欲為圣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韓愈的品格中,有一種難得的風骨,就是“懟”。他發言真率,無所畏避,懟天,懟地,懟同僚,懟上司,懟宰相,懟皇帝。韓愈仕途中的幾次大危機,也是重大挫折,都源于他的直言極諫。他明知諫諍的結果是被貶,但“不平則鳴”是他的本性,勇于任事是他的本色,他一定會去諫諍。而屢屢懟人的結果,就是韓愈被冠以“狂”名。韓愈少年時就自稱“楚狂小子韓退之”,后來更反復說自己“狂妄”“狂直”“戇狂”。狂,正是韓愈在時人眼中的真實印象和形象。

          “勇奪三軍之帥”,是形容韓愈知文亦知兵,智勇雙全。但“勇奪三軍之帥”也是特指韓愈一生當中的某個“高光時刻”。他為了國家,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

          總之,我給韓愈的特別標簽,是“大唐孤勇者”。我們不采用那種平鋪直敘的方式,早年、中年、晚年,科舉考試、做官經歷、政治作為、學術思想、文學成就、地位影響……我想講得更真實、更有趣些,既對韓愈的人生有鳥瞰式的概括分析,又挑選韓愈生平中的若干片段,有重點地描摹剖析,還對韓愈研究中的一些疑難問題提出新的見解,同時穿插著名篇佳作的賞析,進行微觀、歷史現場般的深描和分析。

          希望這本傳記能讓讀者歷韓愈之所歷,感韓愈之所感,體會大宗師的堅韌與不屈,認識一個別有風采的大唐孤勇者。

          (作者谷曙光,系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教授。原文刊載于《北京日報》2025年6月20日第9版。)

          原文鏈接:[北京日報]谷曙光:韓愈:百代文宗的孤勇人生

          編輯:梅文洹
          責任編輯:董涵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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